路徑與通道｜Gates and Portals: Marina Abramovic
藝術究竟是什麼？若我們將其視為一種與日常生活脫節的神聖不可言說之物，它便離我們越來越遠、最後只淪為對人類毫無意義可言的浮塵。藝術創作永遠必須發自生活，更必須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份。生活中必定存在著藝術，它屬於我們每一個人。-Marina Abramović
Marina Abramović, Presence and Absence, 2022.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the Pitt Rivers Museum, University of Oxford. Photo by Tim Hand
早在五十年前的70年代，阿布拉莫維奇便開始透過一連串挑戰觀看者與表演者關係極限的”Rhythm”《韻律》系列來推進藝術與生活的邊界，構築在觀眾與表演者之間參與、信任、脆弱與不確定性之上。觀眾的參與是阿布拉莫維奇作品中不可缺少的一環，透過承認觀眾均為擁有獨立意志的個體，任何由他們對作品做出的參與都勢必帶有主觀意識，也因此方完整了作品的意義。1988年，自中國古典神話汲取靈感，她與其創作搭擋兼伴侶Ulay自萬里長城的兩端各自往中間走，約定在中途碰面後便結束彼此伴侶關係的行為作品”Lovers”《愛人們》也被視為浪漫的凋零佳話。
Ulay and Marina approach each other at the end of their trek. Photograph: publicdelivery.org
”Rhythm 0”《韻律0》標誌著阿布拉莫維奇藝術生涯的重要轉折，此作遊走於群眾與藝術家之間的行為界線，或更準確的說，考驗著人性道德與法律的脆弱邊界。72件由她挑選的物件置於面前的桌上，或帶有危險性例如刀具、手槍與子彈，或稀鬆平常如羽毛、花朵與橄欖油。觀眾將可在不需負擔法律責任的前提下，選用提供的物件對藝術家做任何事情，此作品以某觀眾將槍口指向阿布拉莫維奇並旋即被其他群眾壓制的驚濤下結尾。此作除了討論表演、觀眾與藝術家之間的關係，我們也可以將《韻律0》理解為一種社會實驗，反應出群眾在無道德與法律壓力之下所產生偏差於以往的行為。
Performance; 6 hours. Courtesy of the Marina Abramović Archives. © Marina Abramović. Photo: Donatelli Sbarra.
2010年的作品“The Artist is Present”《藝術家在場》則是阿布拉莫維奇除了”Rhythm 0”最廣為人知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時長736小時，藝術家本人親坐在紐約現代美術館（MOMA）內，志願的觀者將輪流坐在面對藝術家的椅子上與其兩兩對視，凝視著藝術家本人在場的一舉一動，感受流動於現場的能量，每次眨眼、每道呼吸、一切因為時間流逝而產生的軀幹晃動與酸楚，再到因長時間靜坐而產生的種種內心雜念，專心體驗著喜怒哀樂、一切最在場、最原初所湧現的感受。
Marina Abramović, The Artist is Present, Performance, Museum of Modern Art, Nowy Jork
阿布拉莫維奇2022秋季位於Oxford Modern Art（牛津現代美術館）的個展“Gates and Portals”《通道與路徑》是她獲該機構之邀於2021年間的夏季所進行的駐村創作，藝術家也在駐地時期善用了牛津Pitt Rivers Museum的文獻與館藏。啟發自藝術家一直以來所關注的創作議題，與其說是展覽，這也可以是一個體驗，一個透過長時間靜默與靜止的狀態將身體主導權完全釋放、來探求觀者的感知極限的旅程。
Visitors in Marina Abramović, Gates and Portals, Modern Art Oxford, 2022. Photography by Thierry Bal. © Modern Art Oxford
藝術展覽中的觀眾們往往被動且安靜的接收展覽中的一切，但這是一個使觀眾不只是觀眾的展覽，一個與以往展覽截然不同的體驗，一個發生在你身上、而不是只在你眼前的展覽。-Marina Abramović
整個展覽可被視為一件作品，一件圍繞著觀者去進行的作品。依照順序切分成三個性質相似卻各有特色的「階段」。進入前，為了務求全然的平靜與隔絕，手錶與手機等電子產品卸除將被保存在展場外。第一階段觀者將戴上隔音耳機，並被要求閉上眼睛，阻絕視覺與聽覺的感知接收，並經由工作人員的肢體牽引至展廳內不同位置進行「冥想」或「放空」，並會在15分鐘後輪替站位。
Marina Abramović, Time Energizer, from the series Transitory Objects, 2000/2012. Copyright Marina Abramović. Image courtesy of the Marina Abramović Archives. Photo by Fabrizio Vatieri
在第二階段，觀者將被蒙上布條，隔音耳罩依舊，由展場人員牽引至另一房間，並安坐在椅子上進行另一場的靜默體驗。
最後一階段的展覽發生在第三展間。這裡的空間十分開闊，中央佇立著一道由發光水晶柱組成的巨大拱門。房間的角落散落若干張可供躺坐的軟墊。觀者將可恣意穿越水晶門，感受其散發出的能量，並選擇一角繼續進行靜坐。
Marina Abramović, Gates and Portals, Modern Art Oxford, 2022. Photography by Thierry Bal. © Modern Art Oxford
Visitors in Marina Abramović, Gates and Portals, Modern Art Oxford, 2022. Photography by Thierry Bal. © Modern Art Oxford
整場展覽的概念源自於阿布拉莫維奇近年開始關注的議題，包括宇宙能量、藏傳佛教、巴西薩滿教、以及澳洲傳統部落信仰。她相信人類心靈需要進行徹底的掏空與釋放，才能空出空間給更多更廣的知識與能量進入。因此如何最大程度的藉由隔絕外在的感官接收，讓出空間與時間給自己的內在，便是此展覽關注的重點。我們也可將其視為一場感官的淨化之旅，體驗這個在資訊過載的年代少有的、全然的平靜。
作者簡歷
Winchester School of Arts 溫徹斯特當代藝術所碩士
做過插畫、當過編輯、近期迷上寫作。期待將當代藝術書寫成人人都能看懂的事物，透過文字作為台灣與英國之間藝術交流的管道。
